這個回憶重重地扎在我的心頭, 總忘不了康兒驚恐的眼!
也忘不了我的絕!
自閉兒的耳聽不懂, 人言中的是是非非.
他的口不能傳達, 心曲的起起伏伏.
但他的眼靈黠參透愛情,
卻又閃閃爍爍, 如星際般遙遠,
但上帝藉著他,
面面相映, 照出眼瞳裡母親的原像.
一群同齡的稚兒或坐或站, 一個個小屁股訴說著成長的階段, 年輕的母親彼此交換育兒經, 興奮的媽媽牽著孩子的手進入浴室, 獨立的腳步預備下階段的學習.
康兒仍裹著尿布, 毫無察覺成長的紅燈, 我不甘地催促他, 小小的心默默地忍受媽媽的壓力, 卻不明白為什麼要追隨其他孩子成長的速度.
一天, 我帶著他進入廁所, 要教他坐馬桶, 康兒拒絕馬桶的冰冷, 憤而用腳踢我的面, 一陣憤怒加交, 我將他舉起, 重重地放在馬桶上, 康兒也再度表達他的不情願, 邊哭邊踢, 用力地從馬桶上滑下, 光著屁股縮在洗水糟下不肯出來. 頓時, 我無法忍受他的反抗和挑戰, 將浴門用力一甩跨步離去, 狠心不理會他傷心的哭嚎, 任憑他的委屈大聲喧洩. 突然他的哭聲凝住, 是一個意志的決定, 而非聲竭力絕; 這刻的安靜嚇到了我!
衝進浴室, 看見他坐在牆角, 我捺不住心中的焦慮, 想要將他拉出來, 不料, 他竟縮成一團, 不要我碰他, 冷冷地用眼角瞅著我, 無聲地傳達一句話, “妳好壞!”
自責地搥著心口, 所有的挫折一股而出, 我再也掩不住對康兒的失望, 對自己的失望; “為什麼你是自閉兒? 為什麼我不能接受你?” 母子兩跌坐在浴室的地板上, 白白的磁磚對映出冰冷的絕望.
康兒靜靜地望著我, 悄悄地從角落爬出來, 小手溫柔地搓著我的臉頰, 多想安慰媽媽不要哭, 他能接納我的心痛, 而我卻不能接受對他的失望….
那一瞬間, 我看見在康兒眼眸中的我, 一個自私虛榮的母親, 一個不能安靜等候他成長的母親, 一個不是無條件愛他的母親.
我抱著他, 他抱著我, 分不清是誰的淚, 誰的道歉, 但兩顆心彼此相慰.
神的信實穩住無知的我, 一過完三歲生日的康兒, 在一個禮拜之內, 毫無任何意外地揮別了尿布.
昨天他告訴我, “媽, 以後妳可以休息了!, 我會自己洗澡.”雖然他才七歲, 但溫柔體恤的心使我自豪,我要宣告天下, “這是我的兒子, 是我的小巨人, 是上帝賜的產業, 他使我自省自覺, 有了他, 我的生命得以更新,我以他為榮,以他為福!”
母親的懺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