食物多樣化爭議背後

“食物多樣化，營養更均衡”的健康常識幾乎婦孺皆知。但日前，美國心臟協會在著名醫學期刊《迴圈》發表論文卻稱，增加食物多樣性，不一定給健康帶來明確好處，還可能導致體重增加，因此不建議指導民眾食物多樣化。這個顛覆性觀點一出，引發營養界廣泛討論。多年來推薦的食物多樣化難道錯了？

健康風險隨“多樣化”升高

美國心臟協會收集了2000年至2017年發表的有關食物多樣化諸多研究並進行系統分析，發現增加食物種類有益健康的明確證據不足，但卻與不健康飲食、熱量攝入增加、體重增加等因素相關。

論文特別介紹了中國的情況。一項發表於2017年的“中國西南部地區成人飲食多樣性與營養狀況”的研究發現，能吃夠9類食物的中國居民比例並不高；隨著攝入食物種類的增加，熱量相應增加；五穀雜糧和蔬菜的攝入量並未隨食物種類的增加而增加，受試者吃的果蔬、魚和乳製品尚未達到《中國居民膳食指南》的推薦量，相反，穀物、肉類、油類的攝入量卻提高了。因此，研究者得出的結論是“食物多樣性分數越高，體重增加風險就越大”。

其他國家也大體相似。巴西一項研究發現，食物多樣性較高的家庭，反而進食了較多精製碳水化合物、甜飲料、餅乾和蛋糕。美國研究也發現，吃較多種類食物的人，雖然吃的蔬果和全穀物類食物增多，但攝入的加工肉食、鹹味零食和甜飲料也較多。由此，美國心臟協會對食物多樣化建議的正確性產生質疑。他們認為，人們吃的“食物種類”多，並不等於吃的“食物品質”高，相反可能增加肥胖風險。

中國農業大學食品科學與營養工程學院副教授範志紅表示，我國營養學界也關注到該研究，但普遍不贊成他們的說法。她認為，這恰恰反映出中外專家對“食物多樣化”的概念理解不同。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朝陽醫院營養師宋新也認為，美國心臟協會的研究存在局限性，對“食物多樣性”概念的理解並不嚴謹，不過這些疑惑恰恰可能是很多民眾都有的。

“食物多樣化”長期遭誤讀

“食物多樣化”建議自20世紀初提出，當時是為了解決營養不良的問題，目前已被各國廣泛採納。根據《中國居民膳食指南（2016版）》，建議大家平均每天不重複的食物種類數應達到12種以上，每週應達到25種以上。

這裏指的“種類”，中外理解不同。美國心臟協會在研究中把“食物多樣化”定義為“一段時間內吃的食物種類”。範志紅表示，雖然我國對此概念尚無準確定義，但從該研究可看出，美國專家界定的“食物”並不是指食材，而中國營養協會推薦的“多樣化”是基於食材種類。舉個例子：我國僅麵條就有上千品種，再加上面點、餅等，各類麵食品種幾千種，這“幾千種”是美國對食物種類的定義；而根據我國膳食指南，這些食物的主要食材都是麵粉，因此只能算一種食材。

兩位專家進一步解釋：第一，我國宣導的是天然食材多樣化，且指南中不包括蛋糕、餅乾、甜飲料等。第二，強調食物類別多樣化。營養平衡的膳食應由五大類基本食物組成，第一類是穀類、薯類、雜豆類，第二類蔬菜、水果，第三類為動物性食物，包括禽畜魚蛋奶，第四類為大豆類、堅果類，第五類為油脂類。每天吃12種食物應盡可能五類都有涉及。比如，一個人只吃蔬菜沙拉、大拌菜，即使每天能吃夠12種食物，也不叫食物多樣化。第三，同種食材做成不同口味，不是食物多樣化。比如，火腿、香腸、培根、臘肉等都是由豬肉加工而成，只能算一種食材。第四，食物多樣化概念不包括鹽、糖、花椒、八角、薑等調味品。

因此，目前國際上的主流觀點仍是食物多樣化有益健康。日本名古屋學藝大學的一項研究也證實了這點，研究人員根據聯合國有關數據，對全球1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食品多樣性分析發現，食品多樣性得分第一的是新西蘭，日本、西班牙分列第二和第三。在健康壽命方面，日本以73.6歲列第一，西班牙以71.9歲排第二。總體上，在食品多樣性越高的國家和地區，人們健康壽命越長。

吃夠25種並不難

食物多樣化的好處有兩方面：一是人體可獲得更全面均衡的營養；二是分散食品安全風險。比起西方人，亞洲人的飲食方式更容易提高食物多樣化的程度。為此，兩位專家給出建議。

一道菜用多種食材。範志紅表示，西方人大多是一種一種食材地吃，而亞洲人則是一道菜一道菜地吃，如果能增加每道菜的食材種類，很容易就能滿足每天吃12種食物、每週吃25種食物的要求。以一家三口為例，可用大米、糙米、紅豆搭配做成雜糧飯；牛肉、豬肉或者雞肉可加入海帶、魔芋、蘑菇、竹筍等一起做成燉肉；再配上一道由生菜、番茄、紫甘藍、甜椒做成的大拌菜，這樣的一頓飯不僅輕鬆吃夠12種食物，還攝入更多膳食纖維。

水果應季吃，堅果換著吃。範志紅說，水果、堅果是加餐的很好選擇，每種堅果的營養都各有側重，不要只吃一兩種，應該經常換著品種吃。核桃、榛子、巴旦木、松子、杏仁、瓜子等都是不錯的選擇。水果可根據時令吃，四五月吃草莓，六月吃櫻桃，七月吃桃，八月吃西瓜，九月吃葡萄等。

不要增加食物攝入總量。宋新指出，平時吃一碗米飯，添加五穀雜糧後，仍應該吃一碗米飯；一家三口平時炒三盤菜，不能因為增加了種類，就增加每道菜分量或加菜加盤。如能將食物攝入總量控制在合理範圍內，就可避免美國心臟協會研究中的“食物多樣化反而導致肥胖”的問題。